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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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蓮子羹放在她床前不遠的圓桌上,慢慢地說,“我們明日便要啟程回鹹陽,說不定要走上十天半個月,夥食定是不如現在,天冷,你這兩天不如多食點。”

珺昇怔了怔,隨即說,“你為何要做這些節外生枝之事。”

騰鳶不假思索地回道,“無論如何,你是我未來的夫人,我自然要照顧你的生死。”

珺昇啐了一口,厲聲道,“就算你說這些,我依舊是要找機會殺了你。”

騰鳶沈默了一下,“我知道。”

第五天正午,騰鳶拔營歸秦。副將帶著三萬軍士留在新鄭,處理韓國的降兵,而騰鳶則要回到鹹陽報捷並交還兵權。行路急,騰鳶讓珺昇與他共乘一騎。他特意遣人用雪狐皮做了一件披肩,將珺昇包得嚴嚴實實地,再用攬韁繩的手將她環在懷裏。為了讓珺昇感到舒適溫暖,騰鳶並沒有穿鎧甲。

行路顛簸,珺昇的身體還很孱弱。騰鳶一看到珺昇臉色發白,他就放慢了速度。原本在隊首的他,逐漸退到了大軍的隊尾。

突然珺昇說,“我難受,請帶我到路旁休息一下。”

騰鳶調轉馬頭,向路側行去,小心地詢問,“感覺如何?不如我差遣人給你燒些熱水……”

話未說完,珺昇猛地一擡手,精致的匕首毫無猶豫地刺向騰鳶的喉嚨。

騰鳶是何等人,他是秦國的右將軍,出類拔萃的功夫好手,雖然有些措不及防,但卻在最後一刻躲開,只有臉頰被珺昇的匕首擦出了血跡。鮮血沿著騰鳶英俊的面孔流了下來,珺昇一驚,手一松,沾血的匕首啪嗒一聲掉在地上。這聲引起了在不遠處跟著騰鳶的副官的註意,他把馬拉過來,警惕地問詢道,“將軍,有什麽情況嗎?”

騰鳶將珺昇攬在自己懷裏,側過沒有受傷的那一側臉,輕聲道,“公主身體不適,汝等先行。”

副官將信將疑地看了看藏在騰鳶懷裏的珺昇,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匕首,正想說什麽,騰鳶卻又開口,“速去。”

副官一拱手,幹脆地轉身歸隊。

騰鳶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跡,又說,“我們等等,一會走在隊後,以免被人問起。”

珺昇看著騰鳶臉上的傷口,因他的態度竟有些猶豫不決。騰鳶拉起珺昇有些亂了的披肩,一邊整理一邊說,“剛才是我手滑,不小心傷了自己。”

日日刀口舔血的人,不小心刺傷了自己?

珺昇微露慍色,道,“你莫要看不起我。”

他將她的披肩裹好,又一次抱進自己的懷裏,“你想殺我,我不攔著你。但你總不能不讓我躲。”

珺昇把臉一側,沒有理睬他。

當晚,大軍紮營。珺昇是騰鳶未來的夫人,自然與將軍共處一帳。士兵在帳內只支了一張床榻,珺昇猶豫著不願意住在裏面。所幸騰鳶說自己晚上還有軍務,或許不回來,珺昇才將信將疑地睡在了床上。珺昇躺在榻上,月光透過帳篷的縫隙散落進來。她想著白天的事情,騰鳶的反應令她百思不得其解,輾轉幾次,竟有些難以入眠。過了子時,隱約聽到外面的將士抱拳行禮和問候的聲音。

她用被子蒙住自己,裝作睡著。

可心裏又想著,若騰鳶要上床來對她做什麽,她寧願咬舌也寧死不從。

騰鳶進了帳子,卻也沒有聲音,只是看著與被子糾纏成一團的珺昇發了會呆。珺昇似乎能感到他的視線,後背僵直成了化石,卻不知緣何緊張。半晌,只聽騰鳶深深地一嘆,隨即將披風往地上一鋪,和衣睡在了火爐旁。

不出片刻,便傳來了微微鼾聲。

珺昇轉過頭去,掀起被子一角,小心地打量著騰鳶。

他面對自己躺著,眉頭微踅,柔和的火光襯得他的面容更加俊朗。珺昇看著他發了會呆,隨即視線移到了他的佩劍上。騰鳶劍不離身是眾所周知的事情,此時他的寶劍亦只是放在咫尺之遙。但騰鳶睡著了,珺昇以為自己輕聲過去,也不是沒有機會。

她下了床,赤足向騰鳶無聲地走去。

可看著他寧靜的睡臉,珺昇突然又有了幾分躊躇。

或許,此時動手並不是最佳時機,不如再觀察幾日,等到把握更大再動手。她駐足思忖了一會兒,卻拿起了自己的雪狐披肩小心地蓋在了騰鳶的身上。

他的鼾聲似乎微微停了一下,可隨即又繼續了下去。

珺昇心裏一緊,覺得自己方才做得事情十分不可理喻,她轉頭縮進被子裏,強迫自己盡快睡著。

所幸,天亮的時候,騰鳶似乎沒有註意到那條自己蓋上去的雪狐披肩,他什麽都沒有說,只是沈默地走出去監督大軍拔營。

第六日,大軍出了韓國邊境,一腳踏入了秦國的領土。

邊境石一過,珺昇突然心裏一緊,不由眼眶紅了。想起已亡的故國、沒有尊嚴投降的父王和依靠著騰鳶茍延殘喘的自己,更是心神覆雜。騰鳶似乎感到了珺昇內心的糾結,他伸手擋住她的眼睛,體溫順著她的皮膚傳了過來,騰鳶說,“我非秦人,我的故鄉,亦不是鹹陽。”

珺昇靜靜聽著,沒有說話。

“但在鹹陽住了幾年,很快便習慣。那裏面食十分出名,熱騰騰的白吉餅被烤得松軟香脆,裏面再夾上臘汁浸過的肉,好吃極了。等到了國都,我帶你去市集上吃。”

珺昇說,“敵國的食物,我怎麽吃得下呢。”

騰鳶回覆道,“其實我和你,雖不是一國之人,但本質上又有何區別?趙國人與楚國人就有不同嗎?難道燕國人就有四只眼睛,而衛國人就有六條腿?”他揚起頭,一字一句地說道,“秦王政雖然年輕,卻通曉治國的方法。由他來統治,說不定韓國的子民可以過上更好、更富裕的生活。對你而言,王族的尊嚴難道比子民的幸福更重要嗎?”

“你怎知我國的統治就不好。”珺昇嘴硬地反駁著。

騰鳶笑,“你十歲時候寫的‘新鄭歌’裏已經描述了韓王統治的黑暗,而六年過去,我再次訪問新鄭時,豪華恢弘的新鄭宮外民眾的衣著襤褸、面容饑黃,一點改進都沒有。而你可以來鹹陽看看,工者有其業,居者有其屋。所謂盛世,不是王族的宮殿有多麽輝煌、貴族的生活有多麽奢侈,人民的安居樂業,才是盛世的真意所在。”

珺昇垂下眼,無法反駁騰鳶的話。想了許久,她才訥訥地說,“原來你當時來新鄭,是為了刺探我國的虛實。”

騰鳶一怔,隨即將珺昇攬得更緊,“不,韓國的虛實,我在收理南陽時便已知曉了。我去新鄭,只是為了答你的三個謎題。”

珺昇聞言,只覺得面色微熱。她裝作很冷的樣子,又將披肩往身上攬了攬,遮住了自己的樣子。

那一日早晨天氣尚好,蔚藍的天空裏偶爾劃過幾只悠閑飛過的雪雁,可到了下午的時候卻驟然起了大風。烏雲堆集起來,而氣溫也降低了。副官趕上前來,說想必是要下雨了,不如今日就先尋個避風的地方紮營,明日雨停了,再進往函谷關。騰鳶看了看縮在披肩裏的珺昇,便說,“不如再堅持一下,前面再十五裏就到了郢(三點水+蠅的右半邊,沒找到這個字)城,大軍可在那附近駐紮,我也去拜訪下城守。”

副官應了就到前面通報。

騰鳶對珺昇說,“到時在郢城裏尋個好住處給你,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下。”

珺昇垂著頭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天氣變糟的速度比想象得更快,前進了還不過五裏,隨著狂風驟然降起了暴雨。四周一邊混沌,除了前面三米左右的士兵,什麽都看不到。騰鳶帶著珺昇走在後面,更是艱難。

一片昏暗間,珺昇隱約看到兩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。

頭戴雪狼頭的黑衣少年和相貌獨特的白衣少女就在騰鳶的坐騎一側,跟著珺昇和騰鳶一並前行!暴雨墜落,二人卻滴水不浸。

珺昇一時語塞,想看回騰鳶,卻發現馬上只有自己一人。正在此時,黑衣少年開口問道,“還有一天時間,你考慮得如何?”

珺昇怔了怔,才想起了七日之約。她猶豫地說,“我還有未完之事,為國覆仇,還有……”她一時語塞,還有之後她想說什麽,她沒有繼續講下去,只是看著二人,不再開口。

雪狼頭說,“那有何難,你到了明天你只要選擇活下去就好了。”

“這麽……簡單?”

“嗯,就說你一定會感謝我呢。”

白衣少女上前一步,說,“只是,要記住規則。”

“什麽規則。”

“一命換一命。”

雪狼頭撇了撇嘴,示意少女不要多說,隨即向珺昇點了點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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